长沙黑道风云——流氓律师养成记——长沙热点精选

麓山之子

流氓律师养成记
文|枬子 画|马桶 changsha7

美剧《绝命毒师》相信大家都看过，讲述了一位高中化学老师在得知自己身患绝症之后，为了给家人留下财产，利用超凡的化学知识制造毒品，成为世界顶级毒王的传奇犯罪故事。
除了主角老白外，另一个印象深刻的人物就是律师索尔了，他是个油嘴滑舌的江湖律师，擅用各种歪门邪道为你解决麻烦搞定官司。由于这角色太受观众欢迎，后来又拍了个衍生剧，叫做《风骚律师》。这样的人物在生活当中也有，我的朋友文别，原先是个混在黑道边缘的小流氓，谁也没想到后来他竟摇身一变，竟戴上眼镜，成了个律师——
我有幸见过一次蚊子鳖帮人辨护，是个很普通的合同纠纷案，对方的律师有点胡搅蛮缠，百般狡辨，蚊子鳖跟他争得脸红脖子粗的，一时火起，袖子一挽，上去抓住对方律师的胸口吼道：“你妈妈的，收哒钱不发货，还讲狠是罢，要不是在法院，老子分分钟搞死你。”
1993年深秋的一个夜晚，刺骨的寒风中，蚊子鳖全身只有一条内裤，近乎赤裸的躺在小古道巷深处冰冷的地上，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，忍着全身的疼痛蹒跚地走到巷口，跟零食店的老板讲了半天好话，才让他先不付钱打了我的扩机。
天气太冷，我早已上床睡觉，听到扩机响本来懒得起身看，但那扩机执拗地每隔五分钟响一下，我知道必是朋友有急事找我，才极不情愿地爬下床来看。
当时我们都用的数字扩机，除了显示来电号码外，只能留几个简单的数字，要不就要转人工台留言。我看扩机上的电话号码后面显示的是777999，知道是蚊子鳖，777是我跟蚊子鳖约定的代号，而999表示有急事。

我只得披衣出门去给他回电话，他一接电话就说：“利鳖，赶快带衣服到小古道巷来接我，从里到外都要。”我一听觉得奇怪，就问他：“你在搞么子？何解冇穿衣服？未必被人抓奸在床？”他说：“你别问那多，老子快冻死哒，你快带衣服来再说。”
我放下电话，收拾了几件衣服，打的直奔小古道巷。一下车就看见蚊子鳖披着一件破军大衣蹲在一间小小的零食店门口，正冻得簌簌发抖。
见我来，一边赶忙接过我手上的衣服穿，一边跟我说：“快帮我付钱，打你三次扩机，还买哒一包烟。”那零食品老板接过我的钱，笑着对我说：“你该个朋友，一定是玩别个堂客被打哒，幸亏我好心借他一件军大衣，不然会冻死去。”
我见蚊子鳖身上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，只剩一条红内裤，也想笑，勉强忍住，对他讲：“你咯本命年确实过得不太顺利，穿红短裤也挡不住灾唻。”
这一年蚊子鳖进24岁，听老口子讲本命年要穿红短裤才能免灾，所以特意买了几条。
蚊子鳖穿上衣服点根烟，狠狠地说：“肯定是蓉妹子找人干的，老子一定要搞回来。”
原来蚊子鳖晚上约了个妹子在南芳舞厅跳舞，在南门口恰完宵夜后，准备抄小路回家，他家住定王台，走到小古道巷时，被几个满哥拦住，那几个满哥上来二话不说，就是一顿暴打，打完还把蚊子鳖脱得只剩一条内裤，扬长而去。
蚊子鳖中学毕业后就没读书，也没正式工作，他父亲过世早，家里全靠叔叔帮衬，他叔叔是长沙某区法院的一个干部，小有权势。蚊子鳖就靠在法院帮社会上的流子从法院里捞人，及处理一些纠纷等等。
我不以为然地说：“你天天搞那些了难的事，得罪的人又不是一个两个，何解肯定是蓉妹子找人打的？”
蚊子鳖跟我港：“你一个大学生，不明白我们咯些在道上混的人，最讲规矩。讲狠都是讲在明处，如果是社会上的人要打我，打之前肯定会表明身份，打完后还会问服行不？像咯样不做一句声，上来就打，打完还把我衣服抢走的，肯定是帮妹子出气。”
“但你外面妹子那多，玩嘎几次就被你甩嘎的也不是一个两个，你何解就认定是蓉妹子？”
蚊子鳖叹口气说：“我伤得最深的就是蓉妹子，你又不是不晓得。其他妹子被我甩后，也有些讲狠话，要打脱我的脚什么的，都只是图个嘴巴快活，她们晓得我在长沙的政法圈子和社会上也还有些底岸，不敢搞我。只有蓉妹子是个狠角色，她的性格你应该清楚。”

蓉妹子是蚊子鳖中学同学，两人从中学时就在一起，谈爱也有七八年了，她在我妈妈的工厂上班，是我妈妈的徒弟，我和蚊子鳖就是通过蓉妹子认得的。她人长得秀秀气气，但性格强悍，做起事来风风火火，用现在的话讲绝对是女汉子。
蚊子鳖长得帅，又喜欢在外面拈花惹草，两个人分分合合也不知闹过多少次。上个月蓉妹子第三次为蚊子鳖打胎的晚上，发现蚊子鳖又在外面乱搞，她痛定思痛，跟蚊子鳖大吵一场后，彻底分手了。
我听蚊子鳖讲完，觉得有道理，打完人还把衣服剥掉，确实只有蓉妹子做得出来。我跟蓉妹子关系也不错，有点于心不忍，就劝蚊子鳖说：“你跟一杂妹子怄么子气啰，不算哒，你又确实对她不起，她找人打你一餐，也不就是为了出口气？过去哒就算哒噻。”
蚊子鳖听我说完，沉吟半天说：“我不怪蓉妹子，就是她找来打我的那几杂小鳖调子高，我咽不下该口气。”
蚊子鳖第二天找了几个社会上的朋友去吓唬蓉妹子，要她讲出那几杂小鳖的下落，没想到蓉妹子硬扎得很，就是不讲。蚊子鳖也是一筹莫展，必竟心里对蓉妹子有一份愧疚，拉不下面子去找她麻烦。
这天蚊子鳖到法院去办事，他叔叔一看他那满脸的青紫，问他原因，蚊子鳖从小就怕这个叔叔，只得吞吞吐吐说被别人打了，叔叔一听大为光火，也不听蚊子鳖解释，操起电话就报了警。
这种事一旦报了警，就不能按社会上的套路办了，只能按程序走。
没想到的是，当警察找到蓉妹子时，她矢口否认找人打过蚊子鳖，还一本正经地说什么他不仁，我不能不义等等。警察也没办法，只好约了两人到派出所面谈。
陪同蓉妹子来的是她哥哥，一个律师，话说得滴水不漏。蓉妹子肯定事先跟他备好了砣，将事情推得一干二净，反倒是装出一番受迫害的样子。派出所的警察跟蚊子鳖很熟，背后跟蚊子鳖说：“兄弟，你这回遇到对手了，那妹子的哥哥是个很有名的律师，嘴巴子厉害得很，出哒名的难搞。你出事的当天又冇报案，一点证据都冇得。你讲妹子第二天跟你承认是她找人打的你，她现在反咬一口，讲你诬陷她。你只有扮杂矮，跟她道杂歉算哒。”
蚊子鳖一肚子的火，又没有办法，只得打落牙齿往肚里吞，硬着头皮跟蓉妹子道歉。
蓉妹子顾念旧情，倒没说什么。她哥哥是个小白脸，一身笔挺的西装，打着金利来的领带，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：“你咯就像细鳖做错哒事要挨打一样，以后要长点教训，少在外面乱搞。”
蚊子鳖对小白脸怒目而视，却又讲不出话来。
蚊子鳖挨了打反而要向对方道歉，心有不甘：“律师就了不起啊，不就是多读哒点书，嘴巴子会讲点噻！老子要多读点书，也可以当律师。”
我趁机劝他说：“你又不蠢，现在还年轻，咯时候去读书，考个律师证应该不太难，你天天在法院跑，有个律师证不是方便很多？你也二十多岁了，总不能在社会上打流打一辈子吧？”
蚊子鳖听我一番话，想起叔叔也经常骂他不上进，也就动了心思。不久后他报名高等教育自学考试的法律专业学习，准备拿到个文凭后去考律师证。那段时间，他每天晚上去补习学校学习，他叔叔又介绍了一个老律师给他当师父，他白天作律师助理，天天跟在师父后面跑。那年月法院开庭没现在这么讲究，不要查验律师证什么的，碰到一些简单的案子，师父忙不赢，蚊子鳖就自告奋勇替师父上法院办案。
我有幸见过一次蚊子鳖帮人辨护，是个很普通的合同纠纷案，对方的律师有点胡搅蛮缠，百般狡辨，蚊子鳖跟他争得脸红脖子粗的，一时火起，袖子一挽，上去抓住对方律师的胸口吼道：“你妈妈的，收哒钱不发货，还讲狠是罢，要不是在法院，老子分分钟搞死你！”

那律师吓得面无人色，法官忙拉住蚊子鳖，知道他有点背景，也不好说什么，只好各打五十大板，提醒双方注意法庭秩序。
从法院出来后我笑说：“蚊子鳖，你当哒律师，何解还是咯社会上的套路，喊打喊杀的啰。”
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：“冇办法，习惯哒，一时还改不过来。”
我又策他的穿着打扮：“你看你，穿双拖鞋，一件汗衫，还露出手臂上的纹身，连不像个律师。你看别的律师，哪个不是打扮得人模狗样的。”
“哈哈哈哈，慢慢来，慢慢来。”
又过了几年，蚊子鳖真的通过自学考试拿到了法律专业的文凭，又考到了律师证，正式成为了一名律师。开始主要帮一些社会上的流子打官司，慢慢在流界有了些名声。那时节，长沙市的流子都知道，如果案子进了法院，找文律师没错。
一转眼二十年过去，黑道已日渐式微，文律师早已转了向，他现在专打离婚官司，俨然已是婚姻问题专家。他自己的婚姻问题却是拖到快四十岁才解决，老婆以前是她的当事人。前两年他的双胞胎儿子出生，摆满月酒时我去了，只见文律师一身笔挺的西装，头发向后梳得油光水亮，一双皮鞋锃亮，戴一副金边眼镜，和以前的那个街头小混混判若两人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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